曾祖母－翔天的世界

記憶中的曾祖母總是對我們這些曾孫/孫女們笑咪咪的,我們三兄妹小時候最喜歡圍著曾祖母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.
曾祖母喜歡吃楊桃,但因為牙齒幾乎都掉光了,所以楊桃總是要放到熟透以後才會切來吃,不過每當她切好楊桃以後,一定都會先拿給三個曾孫/孫女吃.
記憶中的曾祖母總是坐在搖椅上鮮少起來走動,每當她起身時行動總是相當緩慢.小時候總以為是因為曾祖母年紀大了,後來從阿爸口中才知道那緩慢的身影原來不只是年紀大了的關係.

曾祖母原來是個富家千金小姐,在那個年代千金小姐裹小腳是很平常的事.曾祖母是獨生女,她的*父母(註)一直努力想要再添個男丁,可是曾祖母的母親卻怎麼都沒辦法再次懷孕,想兒子想瘋了的他們最後聽信了當時民間流傳的迷信,說是如果第一胎是女兒卻無法順利懷上第二胎(或無法生男),只要把女兒送走兒子就會來.曾祖母的父母果然真的把曾祖母送走,送給某一戶漁民家當養女,曾祖母辛苦的日子因此而展開.而後來她的父母真的如願得到一個兒子嗎?她母親依然沒辦法懷孕,夫妻倆最後跑去領養別人的兒子回家當自己的兒子.

靠打漁為生的人家生活當然不富裕,原本是千金小姐的曾祖母自然得跟著新家人一起工作.到海裡整理漁網,漁網破了要學著補,幫忙整理漁獲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跟著作.從來沒作過這些粗活的曾祖母一下子全部通通都得作,一開始真的是苦不堪言,再加上裹了小腳行動不方便,總是被罵笨手笨腳的,也因為裹了小腳作粗活,對她那以變型的小腳來說是傷上加傷,導致老年時的行動不便.
曾祖母曾經告訴阿母,有時事情一多,好不容易到了吃飯時間雙手卻抖的根本連飯碗都捧不起來,可是肚子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,只好趴在飯碗上像狗一樣吃飯.

後來曾祖母也像那個年代的女人一樣,適婚年齡一到養父母便安排她嫁人.

阿爸還記得他小的時候,有一天曾祖母那未曾謀面的"弟弟"突然登門來訪.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,原來曾祖母的父母突然過世(我忘了是什麼原因),沒有立任何遺囑,所以依法所有財產皆由直系血親,也就是我曾祖母繼承.曾祖母的"弟弟"來的目的是因為他想要父母的遺產,所以特地帶來一紙契約要曾祖母簽名蓋章,要她同意將所有財產讓給這個"弟弟",她"弟弟"還假惺惺的承諾每個月會寄錢給曾祖母.不知是不是因為心中對自己的父母有怨,有骨氣的曾祖母不願接受那無情父母任何一分財產,毅然的簽下自己的名字.曾祖母的"弟弟"頭兩個月確實有寄錢給曾祖母,不過之後就再無音訊.曾祖母打從一開始就不寄望她這個"弟弟"真的會履行承諾,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.

曾祖母跟著我們住在高雄有好一陣子,後來因為家裡生意開始忙碌,曾祖母也想回瑞芳住而將曾祖母送回瑞芳老家,由我阿公的兄弟們照顧.
一開始沒看到曾祖母坐在搖椅上我好不習慣,那時我還沒開始上幼稚園,早上哥哥姊姊不在時,我就會一個人跑到曾祖母的房間,爬上她的搖椅一邊搖著一邊想念著她...

再次見到曾祖母時是小學的時候,我們回到瑞芳探望曾祖母.那時曾祖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,醫生說她全身的器官已經退化了,要家人們開始準備後事.過了幾個月後,在瑞芳的叔公便捎來曾祖母去世的消息...

曾祖母是在睡夢中走的,享年九十歲高齡.